第十七章 二旋风
黄昏，成本华去二大爷家拿药。
赵**告诉成本华，芜湖那边有急事，他们三个要尽快转移到芜湖去。并郑重地问成本华，他大哥临死前，真的没有留一张纸给她？或者什么话转告赵**？
成本华回想一下，摇摇头，说没有。
赵**又问，那些特务有没有在她大哥身上拿到啥东西？他大哥尸首找到了吗？
成本华摇摇头。
县城里的那份名单，不知道是真是假？不管真假，名单下落不明，整个安徽省的**都有危险，他必须尽快回芜湖向上级汇报。
还有，**到底是谁？那天开会的七个人里，必有一个是**。因为开会时间、地点，只有这七个人知道。
抛去壮烈牺牲的四个人，就只剩他们这三个了。除了他自己，李俊杰、邓贤良……谁会是**呢？
李俊杰哥哥李俊献饮弹牺牲，李俊杰不会害自己亲哥哥。邓贤良是本林在姥桥镇亲自发展的，本林眼光不会有问题。
要是他们三个中间有**，那他们仨也早被**出卖，被抓走了。
那么，明伦堂的问题，到底出在哪儿呢？
赵**问，“最近家里四周是不是老有人在转悠？”
成本华这么一想，的确是有，是萧二的狗腿子们。
“出门屁股后面有尾巴没？”赵**又问。
成本华摇摇头，“最讨厌那些狗腿子们了，半路就把他们甩没影儿了。赵**嘱咐我不要带尾巴，我每次来都小心着呢。放心吧赵**，你们仨在我二大爷这儿，安全。村里除了我，我娘，我二大爷，没有第四个人知道。就连我爹也不知道。”
县长贴出那样一张公告，就是想引没死的**杀去成本林家报仇，然后来个螳螂捕蝉。或者，去县政府偷名单，好来个瓮中捉鳖。
不管县政府有没有那份名单，他都准备转移前，去一趟县城，探探名单。这事他这几天一直在想，就是还没想出个具体方案来，正愁着呢。
“你们都受伤了，探名单真假的事，就交给我吧。”成本华自告奋勇。
赵**犹豫了一下，“不行，你不能去，太危险了，你还小，缺乏经验。”
“那就让我和本华一起去，县政府看大门的老张头，我给他老娘看过病。我跟本华能混进去。”二大爷说。“赵**，我这不是刚入党嘛，你得给我一个给党做事的机会啊。”
他们三个的身体状况，指定是无法完成这个任务的。目前，也只有这个办法了。
赵**点点头。
二大爷说，明天，县长娶四姨太，是个好时机，他和本华正好趁人多眼杂混进去。
夜里躺在被窝里，成本华翻来覆去睡不着，她一来激动五天后的行动，二来担心爹娘的身体。
迷迷糊糊的，她听到院里墙根底下“咚”一声，接着，有人敲屋门，“嘭嘭嘭——嘭嘭嘭——”
这半夜三更的，难道是大哥的鬼魂回家了？
成本华正要问是谁，只听门外“哐当”一声响，脚步声离开了，越走越远。
是人，不是鬼魂，鬼魂没有脚步声。是谁呢？
难道……是二哥？
成本华赶紧爬起来，披了衣服下地追出去。她拉开门，朝着院子里的人影轻声喊，“二哥？是不是你回来了？”
人影站住，不转身，只低声回话，“三妹，他六十大寿的礼物在门口，你给他拿回去。我，这个丧门星就不回去给他添堵了。”二哥不喊爹，喊的是他。
“二哥，这么些年了，你还怪爹是不是？其实，爹每天都惦记着你呢。”
“惦记？他是惦记我啥时候死吧。”二哥摸摸自己空荡荡的右臂，冷冷低语。
“二哥，当爹的，咋会盼着自己儿子死呢？”成本华鼻头发酸，跑上去，抱住二哥，“二哥，这些年你都在哪？你过得好不好？咱爹娘，咱大哥，我和弟弟们，都可想你了……尤其是咱娘，给你做了好几双鞋，打小你就费鞋，娘怕你在外头没鞋穿……二哥，这次回来了，就不要走了，好不好……”
顿了顿，他才说：“告诉我，大哥坟在哪儿？我去拜拜。”他的声音冷的没有温度，低沉的又有些沙哑。
屋门口传来虚弱的声音，“是不是**回来了？”
“二哥，大哥走了以后，娘就天天哭，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。”成本华伤心地说。“娘，是我二哥。”
“本华，快，快让你二哥进屋，快去生火，给你二哥蒸碗鸡蛋羹去。你二哥肯定走了很远的路，搭黑，肚饿。你二哥呀，小时候最喜欢吃鸡蛋羹了。”
成本鑫进屋，握住娘的手，把娘拉到床边坐下，给娘披上衣服，“娘的眼睛……”
“娘的眼睛没事，你回来就好，回来就好啊。”娘的眼泪在脸上流。
成本鑫忍住眼睛里的泪，不让泪流下来，用手给娘擦擦眼泪。
“你还回来干啥？”爹呼噜一下坐起来，连着咳嗽几声，换上一口气，指着儿子，“还有脸回来？？怎么你不死在外边，要让你大哥死？那都是你造下的孽，报应在你大哥身上了！都是你害的！！！”
“他爹，那是狗特务造下的孽，咋能怪在**头上呢？孩子好不容易回来，你就不要再冲儿子吼了。先让儿子吃口热乎饭。”娘说。
“本鑫？还不走？萧家通知了保安团，咱们又得浪费几十发子弹，最近山上子弹吃紧，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一个满头炸毛、满脸胡茬的男人推门走进来。
这是西梁山要塞的当家的，豹子。为非作歹的事他做，劫富济贫的事他也做。事做不做，全看他的心情。
“你这个不孝子，你上西梁山当土匪去了？”爹指着他，气得一阵猛咳。咳完继续说：“咱家祖宗十八代，代代清白，没出过一个土匪，你你你……”又是一阵猛咳。
“土匪咋了？咱山上可都是好汉，不是好汉，我豹子还不收呢。”豹子拍着大腿发豪言。
成本华关严门，“都说话低点声，外头有特务盯着呢。这会儿在打盹，你们可别把他们吵醒了。”
“滚！！成家没你这个儿子！！！”爹跳下地，打开门，把那盒子寿礼扔出去。
成本鑫冷冷地说：“你六年前就没我这个儿子了，断臂断了父子情。”
“儿啊，别当土匪了，别走了……”娘跌到地上。
成本鑫扶起娘，小心将娘放到床边坐下，柔声说：“娘，您照顾好自己个儿身子，我过几日托人给您送治眼睛的药回来。”
娘知道留儿不住，便从床边箱子里取出一捆新鞋，新鞋外面裹着一件新衣服，交给成本鑫。“在外头别光了脚，露了肉，想回家了就回来，不能当一辈子土匪啊。”
成本鑫双手接过娘手里的包裹，眼眶红了，弯腰抱了抱瘦小的娘。
“赶紧滚！！！”爹指着门。
豹子嘟囔，“二旋风，你老爹可真够凶的啊，这个家里不欢迎你，还是跟我回山上去当二当家的吧。”
成本鑫跟豹子走出门，跳上墙头。
成本华追到墙根底下，踮起脚，抓住二哥裤腿，“二哥……”
“三妹，照顾好娘，大哥的仇，我会去找那姓钱的报的！！”成本鑫有些哽咽。
说完，随豹子跳下墙头，消失在夜雾中。
